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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春行(三)(1 / 2)

舒芙没想到,李杪口中的人她还未见到,而那个因在水榭中看了猫而偶然惦念起的人,竟然那么快就能在长颐别业中见到。

这几日,长颐别业正紧锣密鼓地筹备贺楼宴,各色的美酒、鲜果与待烹待炙的肉牲,流水一样从外头往别业里送。

而舒芙这里,李杪并未叫她操心这些事,与其说请她来帮衬,不如说请她来散心更为合宜,于是她四下无事时,便跑去别业后方的马场精练骑术,只求到时不拖其他女郎的后腿。

然舒芙久不骑马,这几回上马练得太过,四肢与腰臀酸疼得抬不起来。

李杪连轴忙了几天,偶然闲下来,看见舒芙这一副蔫头耷脑的模样,整个人惊了一瞬:“你这是什么模样?是困觉的床长了什么尖刺出来,把你蜇成这样了?”

舒芙耍赖一样把头埋在她肩上:“骑马骑的,小马驹一点儿也不乖巧,颠得我浑身骨头都要散了。”

李杪听言,心底盘算一阵,随即开口:“这样,我给你请个推拿按摩的娘子来罢?”

“不用了,”舒芙懒懒闭上眼,无精打采,“我并未拉伤什么,只是肌理酸涩一些,略微休整两天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李杪却照旧请了个擅推拿的胡姬,舒芙无奈,只好点头应了。

这一日,舒芙在马场骑了马后,又在香汤中沐了浴,再出来时,天上游驳的夕金已泼了满地,浓浓粼粼,一直延到她裙边,她一时兴起,踮着脚,一寸寸挨着碎光边缘走。

另端天边的那痕鎏蓝像一把麈尾小扇,待她走到房门前,天上扇面一撒,她头顶的金光被遮了囫囵。

舒芙推门进去,将灯台一一点亮,然后在匐在一片方长的绣垫上,合上眼,静候那胡姬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仿佛已要醉倒在梦中,叩门声才笃笃响起。

“请进。”

叩门声止,而后门扇被推开,确有个人缓缓迈了进来。

舒芙趴在垫上,头也未抬,只轻声道:“劳烦姊姊了。”

良久,她听见卸下箱箧的声音,然那人呼吸若微,几不可闻,更别说什么应答声了。

她两眉紧皱,忽然睁开眼,猛地回过身去。

只见一少年作胡女打扮,立于灯下,更显形貌昳秀,肤色清而白。

正是占摇光。

占摇光遥遥看着她,起初一句话也没说,但舒芙总觉得他下一刻便要流出泪来。

幸好他没当面哭出来,只声音沙哑些,慢慢道:“幸好你认出我了,不然我都以为你早忘记我了……”

“胐胐?你怎么在这儿?”舒芙颇为惊奇。

占摇光抿唇,缓缓挪到她身前,修长人影遮住一片光:“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然而事实是——

他那日一觉醒来,身边没见着她,却隐约想起她早晨出门时,说过的即刻就归,于是他自己也出门一趟,零零总总添置一些吃的玩的物件,就待她回来分享给她。

但他绝未料到,舒芙竟就此不归了。

冷静下来以后,他很快想到他们闹别扭那天,舒芙案上分明有两张笺,她烧了梁之衍邀她的那张,想来应该是去赴另一张的请了。

占摇光记得那地方叫樊川,正在长安近郊。

他能一路从南疆北上到长安,寻一个樊川自然易如反掌,其实第二日日暮,他就到了长颐别业附近。

几番踌躇不进去找她,倒不是郡主的随扈功夫多么高深,反而是他自己把自己囿住了。

他总在回盘生隙那天的事,疑心她是不是根本不想见到自己。

幸得后来别业里传出消息,要替舒二姑娘寻一个推拿按摩的胡姬。

这消息合宜得简直像神启,于是他使了点手段,轻而易举顶替了那个胡姬,自己梳洗乔饰一番,混进了长颐别业。

“为什么又丢下我?”

舒芙俯趴在矮榻上,占摇光便蹲下身子,离她挨得很近,伸出一根手指,如蜗牛对触一样,轻轻抵了抵她的,继而骨节一弯,牢牢扣住她的食指。

舒芙指上温热,心尖也发起痒,愣住许久才回答:“我们还没和好呢……那天晚上,你不是还要将被褥抱出去睡么,我以为你不想看见我……”

——实则临走那天早上,他来抱她,她也只当他未睡醒罢了。

“你冤枉我!”占摇光将头抬起,眸中蕴泽,愤愤看她,“我从来没有不想看你!”

在他看来,是她不想见他。

但他十分想念她,所以还是来了。

他遽然立身起来,在房内烦躁地踱了两步,发尾一径朝上卷曲翘起。

偏偏转头一窥,舒芙却仍伏在榻上,似没回过神一样,就那样直白地盯着他看,半点回应也不做。

占摇光背后的气焰如被水浇,又走到她身边,二度蹲下身,眼睫在面靥上递出一片浓淡阴影,声音发出一种涩涩的哑然:“我问了你的,我们是不是和好了,你自己没应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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