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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像有点意外,就歪着头问我为什么。”
“我说,‘你想想啊,你要是真这么干了,你女儿是活下来了,但她能好受吗?她得背着多大的心理负担啊?一辈子都得想着是她害死了她妈,这不等于让她活在罪恶感里吗?那活着还有啥意思?’”我当时就这么直不楞登地说了。
“我说完这话,那女人就不说话了。”
他回忆着。
“就那么站着,低着头,眼镜片反着光,看不清表情,好像……好像在很认真地思考我说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看着我,说……”
“她说……她会努力试试,努力让事情不发展到那一步。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
“她说,‘但如果真的无法挽回,真的只能这样做的时候……你觉得,应该用自己的命去换女儿的命吗?’她又把问题绕回来了,还是不死心。”
“唉……”
他长叹一口气,挠了挠头。
“老子当时也是被她问得没辙了。就那么挠着头皮想了半天,最后……妈的,还能怎么说?”
“我就说,‘如果……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避无可避了……那我肯定会啊!还能咋地?当爹妈的不都这样吗?’”
“我说完这话,她又笑了。”
他摇摇头。
“这次笑得好像……没那么尴尬了?反正她又笑了,还挺认真地跟我说了声谢谢,说我的话让她很受益。”
“然后啊,最怪的事儿来了。”
他身体前倾,神秘兮兮地说。
“她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我。是块……啥玩意儿石头?黑不溜秋的,看着也不起眼,也没啥特别的。但她特意嘱咐我,说这东西很重要,让我一定要收好,千万别弄丢了。”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莫名其妙地被拉去见个怪女人,问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最后还塞给我一块破石头。”
他撇撇嘴,又灌了一大口酒。
坐在男人对面的女人,脸上始终带着一抹温柔的浅笑,仿佛早已洞悉一切,又仿佛只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
她轻轻拿起桌上的酒壶,给男人空了的杯子添上酒液,动作轻缓,没有打断他的思绪。
“然后呢?”
她柔声询问,声音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男人拿起刚被斟满的酒杯,又灌了一大口,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神情,似是怀念,又似是苦涩。
“然后?”
他重复了一句,像是被这个问题拉回了现实,随即嘿嘿笑了两声,那笑声里带着点沧桑和自嘲。
“然后?老子后来结婚了啊!”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黯淡了些许。
“可惜……没能生个一儿半女。我那婆娘……唉,死在兽潮里了。”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沉浸在短暂的悲伤中,但很快又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带着点狡黠和得意的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
“但是你别说……老子还真他娘的有了个女儿!”
他咧嘴笑着,露出一口被烟酒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
“嘿嘿,也是在那场要了老子婆娘命的兽潮里,捡来的一个小鼻涕虫!”
提起女儿,他的语气明显变得柔和了许多,尽管措辞依旧粗犷。
“真他娘的爱哭啊,刚捡到那会儿,瘦得跟猴儿似的,整天就知道哇哇哭,吵得老子脑仁疼。”
他嘴里抱怨着,眼里却闪烁着一种难以掩饰的温柔。
“老子是想方设法,又是找吃的,又是找药,又是带她上山寻找高人,才把她那条小命给救活。然后嘛……就这么拉扯着,把她带大了。”
他陷入了回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然后……”他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深邃起来,“就在那一天……我死的那一天。”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宿命般的平静。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么……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叫偃师的怪女人问我的话。”
“‘愿不愿意,用你自己,去换女儿的命?’”他低声复述着那句仿佛跨越了时空的问题。
“我当时就想着……妈的,老子这条命,本来就是捡回来的。”
“现在为了给后面的人……给人类……趟出一条能活下去的路,牺牲我自己……这也算,这也算是换了我女儿一条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