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搞砸了。
说起来她时常这样,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把事情搞得乱七八糟,无法回復,就像哥哥脸上的伤疤。
这天下午琼跟着神田的步伐,一边试图叫住对方,一边和神田一起再次进入一楼大厅。
「所长说他在休息!」琼这么喊道,但她其实毫无立场去阻止。
电梯缓缓往上,一旁的神田在惊骇后转为怒不可遏,瀏海下的细长双眼瞪过来,然后说:「琼,这件事很严重,如果他的报告属实,上面的日期又他妈的确是在近期,我们的计画都会被打乱!」
「但如果他真的喝酒喝到酒精中毒,不是应该先问问他发生什么事,喂,就连你都不知道的话,那就代表很严重——」琼在电梯门打开时,跟随神田一起踏上了三楼住宅区的走廊。
爱葛妮丝曾说过这里是他们的住处,但除了这层楼以外,其他地方更像类似旅馆的宿舍,淋浴间、厨房样样俱全,提供需要彻夜进行观测的研究员休息之处。
琼没来过这里,但她没时间去细看。
「他要去月球。」
神田猛地停下脚步,扭头喊道:「唯独这件事不能出任何差错!太空署在阿波罗计画后就因为巨大花费而全面暂停登月计划,现在逼得他们要重啟就必须万事俱备!他的身体素质要是有那么一点问题不行,我们这几年下来的工作也会白费!白费,琼,会毫无意义!」
她从未见过对方激动的模样,这让琼感觉到一阵噁心——尤其是在听完那两人如此深情且坚决的说词后。
琼皱起眉头,内心有股厌恶感满溢而出:「在有没有意义之前!要是他死掉的话就什么事也做不了好吗!」
「你不知道严重性。」
「严重。多严重?我只知道酒精中毒会死人,不去月球谁会死?」
他们来到房间门口,神田正准备打开门,但眼神死瞪过来,像是叫琼赶紧离开。
她挣扎了许久,直到所有任性的理由都被理性思考覆盖过去。于是琼也直瞪回去。这週是期末考週,她晚点还得回到大学上课跟考试。所以琼吞了口口水,退让了下来。
琼在与神田分别,然后将文件交给爱葛妮丝时,她不安地说出刚刚的事情,并且也向对方道了歉,而爱葛妮丝起身给了她拥抱,承诺她能处理。
琼没办法专心在课业上,尤其是得知接下来的期末口试必定要错开前往研究所的时间,这将导致她会有好几天的时间见不到其他人。
她有接到电话,是爱葛妮丝打来家里,她说莱尼一切安好,身体也很健康,请自己不要担心。
虽然心烦意乱的事情的确少了一件。不过她还是得搞定校刊社团的事情。就在琼打算在学校找到欧佳时,才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欧佳似乎也像自己一样,找到一份兼职,所以并不常来学校。
——「波里斯同学,你最近还好吗?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当和教授做毕业前的面谈时,有好几个人都问了类似的问题,那些平时漠不关心的人,或许一到了这样的季节都会变了个人。
她实在无法给出一个完整的答案,比起担忧未来,她更担心其他人。
有时在恍惚间,她想到自己曾在午餐时间跟其他同事提过她曾经来到图书馆,查询关于「谬尼摩西尼」到底是什么,她将「来神庙的寻求者会祈求谬尼摩西尼,让他不要忘记曾做过的梦」这件事说出来。
但同事们的反应却让琼愣住了,因为每个人都错愕地说「原来是这样啊」、「以前都不知道」,顿时吐槽声四起。同事们告诉她,根本没有人在乎谬尼摩西尼到底是什么,他们在这里所寻求的也不是记忆,而是真实存在的实体。
月球上存在着的那个,到底要怎么缓解现在的状况?
琼皱起眉头,她现在只要想到神田就会焦躁不安,研究所的所有事情都是莱尼与爱葛妮丝在处理,但更多时候是全集中于莱尼身上,无论交涉、协助甚至是晚宴,而她所能做的只有纪录。
拿着笔与纸,不是摄影机,也不是录影机,写下曾经存在过的一切。
——「小琼,琼,要不要吃点东西?」
为了不走夜路回家,琼终究还是要在家里唸书时承受阿姨的喋喋不休。她感觉自己已经有许久没见过阿姨,因为在研究所工作的原因,所以她时常回家倒头就睡,隔天又马上去上班。
阿姨似乎比记忆中又更老了些,肥胖的身躯依旧,但双颊的肉垮了下来,当阿姨坐到桌子旁使用缝纫机修补衣服时,琼仍旧没有回应。
「听说苏联发射的人造卫星上面有导弹……」阿姨说话时,琼听见坐在窗边的哥哥发出笑声,但通常阿姨完全不会在意,就算她和哥哥完全不给予回应,她也能慷慨激昂地将所有不存在的威胁通通一吐为快。
缝纫机的声音,说话声,还有书本上的字句,以及脑袋纷乱的思绪让琼停下思考。
「琼,你毕业后还是要继续在那个奇怪的地方工作吗?」阿姨突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