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瑶瑶双眼痴痴地投在虞莜脸上,却又似穿透而过,落在未知莫名的时空。
“是你害了他……你让他一生都不痛快。”
这是虞莜听到黎瑶瑶说的最后一句话,在她耳畔久久挥之不去。
五十
迟了十年的道歉
清晨第一束光, 落在窗下的错金鸾凤铜镜上。
虞莜拿起妆台上一只小巧圆盒,打开来,里头的朱砂色泽匀称厚重, 膏泥鲜红泛紫,自带一种天然的湟湟威仪。
与她前世最爱用的那方红印, 质地一般无二。
秦昶难得见她起得这么早,走过来在她身后站定, 瞧着镜中娇靥,伏身在她额角亲了一下。
“这便是你上回说要送我的朱砂?”
“嗯,丹阳产的, 这是最好的一批乳钵淘炼的, 比别地儿的都纯净。”
前世那方朱砂, 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地方小吏送的, 每年七夕,虞莜自繁重政务中拨冗片刻, 在一堆各地献上的孝敬中, 挑出一两样留用。
其他的, 便都进了库房, 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七夕这日子……有什么特别的么?”虞莜下意识问出这话,侧头在他腰际轻蹭一下,“对你来说的话, 这日子可有不同?”
秦昶缓缓摩挲她的脸颊, 目光与镜中人对视, 昨儿晚上从掖庭回来, 就觉得她不大对劲。
被人推下水, 虽是太医说了身体并无大碍, 夜里他却也不敢来缠她, 再说刚从那种阴森血腥的地儿回来,也没那个心情。
不知她跟黎瑶瑶说了什么,睡下不久,竟主动来抱他。
秦昶夜里难得有洁身自好的觉悟,没想到她反倒缠上来,像模像样地推拒几番,最后被她撩拨得一发不可收拾。
昨夜的她格外温柔顺从,甚至可以说是……热情如火,成亲以来绝无仅有,搞得他有些失控,搂着她在榻上颠了一整晚。
一夜没睡,她这会儿竟还有精神问这个。
“七夕能有什么特别的?拜月乞巧都是你们这些小娘子做的事。”
秦昶故意说得没心没肺,半晌见她再无下文,又难免有点失望,貌似无心哦了一声。
“好像……我第一次见你那天,就是七夕。”
那双如水杏眸流露两分诧异,若非她曾将这个人排除在记忆之外,是不会忘记这些小细节的。
那天因傍晚要乞巧,虞莜特意换了身鲜艳的石榴裙,瞧见几个小内监正合力把个人摁在地上,便命人上前驱散。
当时她蹲下身,问半伏在地的人,“诶……你有没有事?”
少年抬头,露出一张被人欺凌得颇为狼狈的脸,唇角破了个口子,渗了好些血,高挺的鼻尖脏兮兮的。
她随即被那双异于常人的眸子吸引住。
父皇有次带她打猎,曾遇见过狼王,她始终记得那匹狼立在高处低低嗥啸,守着身后的狼群不肯独自逃离。
那双金褐色的眼睛,与眼前之人一模一样,闪着凶光,又野又倔。
她当时想也没想便对他说:“狼崽,以后有我罩着你,这宫里再没人敢欺负你。”
然而后来在建康宫敢于欺负她的,狼崽才是那头一份儿。
虞莜转过身,双手搂住秦昶的腰,把脸埋在他身上。
即便前世她不曾遗忘过他,后来也会拒绝他的婚书,走上心甘情愿辅佐皇兄的路,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依旧无从知晓。
或许,若非他把她从玄武湖底捞上来,殓骨置棺,便也无缘亲眼目睹他杀死皇兄、替她报仇。
更有甚者,让她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
又来?
秦昶被她柔软的手臂环住腰,身体不争气地又浮起燥动,接着感觉到薄衫上一点濡湿,捧着她的脸一看,眼眶泛红,眼角湿辘辘的。
“怎么哭了?”他蹲在她脚边,神情尴尬、语气诚恳,“那时候是我不懂事,迁怒于你,嬿嬿,对不住,你原谅我吧。”
“其实我第二天就想跟你道歉来着,结果……”
虞莜含糊嗯了声,手指攥住他的衣襟,脸贴在他心口,听那沉沉的跳动声。
迟了十年的道歉,今日终于能亲口对她说出,秦昶把人拉进怀里,埋首在她发顶、约摸就是那时被他戳破皮的位置,轻轻印下一吻。
此时,秦昶心头涌起的释然,带了些莫名的意味,像昨天抱着她从水里上来时那样。
他和她,是上天注定要在一起的,藏在心底十年的情愫,终于得到她的回应。
搂着她靠在窗边,他满心愉悦,高兴地说道:“嬿嬿,这么说起来,你和我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说对不对?”
虞莜勾唇露出一对笑涡,心说:两小无猜这个嘛,怕是要打些折扣。
“今日舅母设宴款待陆夫人,朱允温来了。”
她这话刚说完,秦昶便又垮了脸,“猪瘟那小子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