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过了多久。
他朦朦胧胧睁开眼,眼前却是张陌生的脸。
视野随着逐渐清晰的视线变大,他发现旁边是一颗三人环抱粗细的巨树,然而从树干到树叶都是通体透明的,泛着玉一般的色泽,他和面前的陌生人坐在树下,正在品茗。
“原来还活着?”对方看他睁开眼,冷冷道,“喝着茶都能睡着,我还以为你突发恶疾了。”
楚照流张了张嘴,这才发现,他发不出声,也指挥不了身体。
身体自发地动起来,随手抓起茶盏,嗓音含着点笑:“我最近都要忙死了,谢雲仙君,你也不来帮帮我。”
清澈的茶水倒映出了一张陌生的脸。
楚照流盯着茶水倒映出的那张脸,一个念头缓缓升了上来。
视线倏然一转,身体的主人又抬起头,和前方名为“谢雲”的男子对视。
“楚千湫。”谢雲冷声道,“我请你来,不是听你说废话的。”
“好吧,”被称为楚千湫的青年笑道,“我的确托梦给楚家后人,让他们别为难那个半妖,祭出了仙门之匙。”
谢雲面露不虞:“你知道后果吗?”
“左右不过禁闭几百年,我感觉诸位仙家飞升之后,日子过得是太闲了,管天管地,还管别人飞不飞升。”
谢雲道:“他心性极左,一件小事千年不忘,仙界诸人看他不惯,你就算不为难他,让他顺利飞升了,也未必是好事。”
“执着不是件好事吗?”楚千湫抿了口茶,皱起眉,“呸,你沏的什么破茶,真难喝。”
谢雲:“不想喝就滚,没把你毒哑就不错了。”
到这里,楚照流基本可以确定了。
虽然不确定这里是幻境,抑或万年之前的时空留存虚影,但他的确是被扶月仙尊用某个法子,弄到了他祖宗身上。
对方这位“谢雲仙君”,莫不是就是谢酩的祖先?
没想到两位老祖宗在仙界居然是旧相识,看起来关系还不错。
嗯,勉勉强强,他和谢酩也算是世交了。
听他们谈论的,那个刚飞升的、心性极左的半妖,恐怕就是堕仙了。
堕仙,扶月仙尊。
想到这个,楚照流心里略沉了沉。
一直以来,他最多只猜测扶月仙尊或许与堕仙有关,但从未想过,扶月仙尊……就是堕仙。
毕竟这太不合理了。
堕仙费尽心机,将他们玩弄在股掌之间,几次三番欲要他们的命。
但师尊对他们爱护有加,除了闭关之时,只要出关,就会与他们弟子几人小聚一番,赏花赏月,如师如友,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将他们培养起来,又暗中对他们下手,他在想什么?
堕仙就算是心性变态,就喜欢看这种被撕裂信任的话本上演,也没必要演得这么真吧。
楚照流听着两个老祖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脑子飞快转着,突然一凝。
等等。
方才在冰窟之中,先是见到扶月仙尊遗体,惊愕与悲伤冲撞脑海,随即又见到药王和爹娘被封冻于冰层之中,还未彻底冷静下来,寒蝶再袭、扶月仙尊被小凤凰识破先一步动手……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没来记得及抽出空去思考一个问题。
——从头到尾,堕仙似乎从未准备将“扶月仙尊就是堕仙”这个信息告知他们,显然并不想在他们面前暴露身份。
若不是啾啾认出了扶月仙尊,他未必会出手。
这与他“撕裂信任话本”的猜测相悖。
扶月仙尊最开始被他们怀疑,也是因为在离海之下。
他布下的隔水阵被破坏之后,褚问溺在海水之中被玄影打伤,随即扶月仙尊出现救下了褚问。
那个时间太巧了,巧得不得不令人怀疑,堕仙做事缜密,不该有这种纰漏。
若不是他不是那个时候出现,楚照流几人也不会怀疑到扶月仙尊头上。
他出现是为了救褚问。
太矛盾了。
扶月仙尊与堕仙,救他们护他们,害他们又杀他们,从头到尾,处处都充斥着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