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华美的金簪。
簪身是以赤金打制,绵延成柔软的花枝模样,簪尾点以无暇南珠攒做花蕊,环绕一整块上品红珊瑚雕成的殷红花瓣,簇成娇艳的重瓣芍药模样。
艳得夺人心魄。
谢钰看着眼前这支金簪,眸色转深,渐渐晦暗如永夜。
他像是被这支簪子蛊惑一般,抬手便将其从托盘中执起,放在眼前,一寸寸慎重看去。
赵朔的视线随之投来,落在谢钰手中的金簪上,开口笑道:“这是宫中司饰的得意之作,自非宫外的首饰能比。”
崇德也在一旁笑着应和:“少师夫人好福气,这些首饰刚送到太极殿来的时候,殿内伺候的小宫娥们可都看直了眼。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谢钰浓黑羽睫垂落,掩住了眸底的神色。
这便是梦中刺入他心口的金簪。
却不想,是以聘礼的名义赏下。
要由他亲手送给穗穗。
……真是讽刺。
谢钰回到别业时,天色冥冥,已是华灯初上时节。
泠崖立在府门前等待,见谢钰回返,立时便上前比手道:“大人,扶风来的那只贡鸟,死了。”
谢钰皱眉,一壁随泠崖往关着那鸟雀的书房行去,一壁问道:“是怎么回事?”
“日前贡鸟逃走,抓回时折断了翅膀。请府医包扎后,虽说是保住了性命,但翅膀却难以复原,往后再不能飞离,只能立在云母架上——”
泠崖低声解释着前因。
而说话间,两人亦行至书房。
谢钰推门进去,果然看见地上放着一块白布,而那只贡鸟便死在白布之上。
漆黑的瞳仁暗淡,翠羽凋落,腹部华艳的红色羽毛亦褪去了光泽,黏连在一处,似鲜血凝固后的暗色,分外触目。
谢钰皱眉:“不是说保住了性命,如今又是为何?”
泠崖默了一默,垂首答道:“在伤口愈合后,这鸟雀似是发现自己再也无法逃离。便在侍女往食槽里加水果的时候,趁侍女不备,连吞了三枚樱桃核。”
“待侍女发现时,已是为时已晚。”
谢钰骤然握紧了袖中的金簪,眸底似有暗潮骤起。
良久,他终是疾步往偏园的方向而去。
“大人,贡鸟如何处置?”泠崖问道。
谢钰眸色沉沉,并未作答。
偏园金笼中,折枝倦倦倚在流金溢彩的笼壁上,羽睫垂落,神色恹恹。
听见夜风送来谢钰的步履声,亦是不愿抬首。
直至金锁一启又一阖,谢钰步入笼中。
折枝这才紧蹙了秀眉问道:“大人打算何时放折枝离去?”
庭院内一片寂静,谢钰并未如常答复。
折枝等了一阵,蹙眉抬眼看向他。
谢钰一身深蓝色的官袍立在夜色中,湖心亭穹顶的阴影落下来,遮蔽了他的容貌,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穗穗。”
他轻轻唤了一声她的小字。
袍袖下微寒的长指随之拂过她的鬓发,将一物插入她的发间。
折枝倏然觉得发间一重。遂侧首过去,借着月色,对着不远处水面看了眼自己的倒影。
水波荡漾间,她隐约看清是一支金簪。
只是看不清具体的模样。
“折枝不要您的金簪。若是大人想让折枝高兴,不如放折枝离去。”
她抬手想将金簪取下。可指尖还未触及到红珊瑚雕成的芍药花瓣,便已谢钰紧紧握住。
“穗穗,你的心中当真无我?”
他寒凉的长指随之轻抚上她的鸦发,语声低哑:“你的心中,当真唯有萧霁一人?”
折枝默了默,倚在笼壁上徐徐抬起脸来,轻声反问他:“若是折枝说是,大人可以放折枝离开吗?”
又是许久的沉默。
直至夜风拂过折枝鸦青的鬓发,发间垂落的步摇流苏清脆碰撞,终是打破了彼此之间的沉寂。
谢钰似也平静下来,淡声启唇:“妹妹素来很会骗人。”
折枝咬唇:“大人要如何才会相信?”
“证明给我看。”谢钰寒凉的长指顺着她的鬓发垂落,抚了抚她柔软的雪腮:“妹妹亲自证明给我看,我便相信。”
“要如何证明?”折枝蹙眉问他。
谢钰眸色深深地看着她,终是启唇道:“计都!”
“是。”
远处有人应声,一名暗卫打扮的男子疾步行入庭院,将一张紫檀木托盘放在金笼外谢钰触手可及之处。
旋即,躬身离去。
折枝随之垂眼望去。
却见托盘上搁着一只玉壶,并两盏玉制的小巧酒樽。
“大人这是想让折枝酒后吐真言?”折枝起身去拿放在谢钰手畔的玉杯,羽睫垂落,掩住了眸底的心绪:“折枝问心无愧。”
“玉壶装着的,是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