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折枝微微睁大了一双杏花眸,羽睫颤抖如霜后花枝:“折枝不明白——”
萧霁长叹,缓缓将放在青石桌上的画卷展开。
折枝随之垂眼望去。
画卷上,是一位官家夫人打扮的女子。容貌并不如何出众,但眉眼温柔,仪态娴雅,平添许多温婉。
封存已久的回忆像是骤然被春风掀起了一角,将埋在冬雪深处的温情唤醒,渐渐鲜活如初。
“是母亲。”折枝哽咽低声:“我记起来了,这是母亲的模样。”
她噙着泪徐徐摇头:“哥哥与她生得不像。”
半点也不像。
“先生——”
折枝颤抖着抬眼看向萧霁。
萧霁不忍,却终是在她执拗的追问下艰难启唇。
“真正的桑家子嗣,死在承业十三年的初春。”
随着萧霁的语声落下,被愚弄后的愤懑与这些时日一直偿错旧债的悲凉海潮般汹涌而来,似要将她吞没。
折枝艰难启唇,珠泪顺着她的雪腮落下,坠在古旧的画卷上,无声碎裂:“那哥哥——不,那谢大人究竟是谁?”
“我没能查到他的身份。但在追查时,我无意打听到了一件旧事。”萧霁阖眼,终是将这对于折枝来说最为残忍的真相道出:“去岁暮春,谢大人曾于相府中去信。”
他将画卷收起,艰难启唇,念出信上字句——
“桑家女,三日后娶之。”
短短八字,字字锥心。
骗局,一直以来,皆是骗局。
身世是假,轿内的相逢与救赎是假,她竭力去偿还的亏欠也是假。
折枝再也忍耐不住,似幼时那般伏在萧霁肩上,恸哭失声。
她哭了许久,像是要将这些时日受过的委屈与欺骗一同化作泪水流淌干净。
萧霁一直安静地守着她。
直至小姑娘哭得嗓音嘶哑,渐渐哭不出声来,只能伏在他的怀里阖着杏花眸无声流泪。
当泪水浸透了他领口绣着的鹤羽时,谢钰踏进庭院。
枝叶繁茂的木芙蓉花树下,他苦寻数月的小姑娘伏在萧霁怀中。
萧霁的手停留在她的乌发上,温柔地轻轻抚过,低声唤她的小字。
穗穗。
青石桌上还放着两套杯盏,两碗热粥。
他们大抵已一同生活许久。
也许是画面太过讽刺,谢钰骤然低笑出声。
所有他以为的两情相许,缱绻情浓——
尽是骗局。
血气在胸腔中澎湃翻涌,谢钰取帕掩口,笑声低哑却犹未停歇。
鲜血浸透了雨过天青色的帕子,落满了小姑娘亲手所绣的竹枝。
-完-
◎这便是他期待已久的重逢。◎
春日中的宁和如镜面碎裂。
萧霁自椅上起身, 与他欠身致礼。
“谢大人。”
折枝回转过身来。
她的呼吸间仍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眼眶与鼻尖上亦是一片哭过后的薄红。
待看清谢钰后,她立时便咬着唇挡在萧霁身前, 那双素日里潋滟带笑的杏花眸此刻满是敌意。
“谢大人又想做什么!”
谢钰抬手重重摁住心口,触及那仍未弥合的旧伤,仿佛伤口撕裂的锐痛才能让他相信,自己仍在人间。
这便是他期待已久的重逢。
谢钰看着手中浸透了鲜血的帕子低笑出声, 眸色却愈发晦暗,似汹涌海潮次第凝结成冰。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小姑娘亲手所绣的竹叶, 复又低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