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橱上的藏书被它圆润的身子挤落,落雨似地噼啪坠下。
折枝看见谢钰的藏书落了一地,愈发慌了神,抬手踮足,便要去抓那罪魁祸首。
橘子却以为折枝是在与她玩耍,只奶声‘喵喵’叫着跳到了书架最高处,那小粗腿一蹬,又踢下一本古籍来。
折枝忙抬手接住,低头看见古籍完好无损,还未来得及松下一口气来,却倏然听见头顶上‘咔’地一响,只道是橘子又碰坏了什么东西。
心里暗叫不好,忙随之抬眼,却见书案当中一道挡板左右移开,显出藏在其下的一道暗格。
这本古籍,大抵便是开启这道暗格的机关。
折枝轻轻一愣,忙抬起眼来左右看了看,见房内无人,心跳得愈发快了几分,终是好奇占了上风。只快步走到那暗格跟前,试探着伸手拿出了里头的东西,借着房内的灯辉着眼往上看去。
却是一叠画卷,最上首的那张仕女图格外眼熟。
纸上美人云鬓蓬松,身姿曼妙,正是初见时,谢钰在官轿中绘着的那幅。
只是当初未着点墨的美人面上,此刻已添上了明艳的五官。
红唇潋滟,杏眸笼烟,宛如照镜般得熟悉。
折枝拿着宣纸的指尖轻轻一顿,一双杏花眸因惊讶而微微睁大了。
——谢钰当初画得,竟是她?
可她从未穿过画中这般华美的南珠云肩,亦不曾戴过这般昂贵的红珊瑚簪子。
折枝又是惊讶,又是不解,忙又往下翻去。
宣纸翻动声响细碎,似是夏风里木芙蓉花树的枝叶轻摇。
折枝仿佛在看一场皮影戏,陆续看见了不同年岁的自己出现在这单薄的宣纸上。
衣着神态皆不同。
愈往下,画工便愈是稚嫩。
纸上的她也愈是年幼,除却初见那张看不出年岁外,往后的,似是从十五岁及笄起,渐渐倒退回了童稚时。
而最底下那张,画工幼嫩得几乎认不出容貌来,只能勉强看出是一位女童立在花树下,颈上带着个璎珞项圈。
折枝一张张翻看过去,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而远处的厢房中,谢钰骤然自榻上起身,抬手用力摁着眉心,直至骨节青白。
那张清绝的面上亦褪尽了血色,冰雪般霜冷透白,唯有冷汗涔涔而落,浸透单薄的中衣。
-完-
◎大抵便是太过惦念与记恨,才会生出那般扭曲的梦境。◎
夜色深浓, 房内的红烛已燃过泰半。
折枝终于将地上散落的藏书一一归回书橱上,又搬了一张圈椅过来,将绣鞋脱下, 踏在椅子面上,试着将手中的古籍放回书橱高处。
只是指尖才摸到书橱的隔板,一直蹲在书橱顶上舔着自己的长毛的橘子却倏然停下了动作,对身后的鲛绡幔帐‘喵喵’作声。
折枝只道是又飞进了什么避雨的小虫, 并未回首,只是轻声道:“橘子别闹。我得先将古籍放回去, 看看能不能重新启动机关将暗格阖上。否则若是哥哥回来了瞧见,怕是又要恼怒。”
她说着,手上的动作也未停,只轻轻将古籍放回了原位,又屏息略等了一阵, 直至又听见那‘咔’得一声响, 见正中的暗格重新阖拢, 这才略微松了口气, 回转过身来,打算趿鞋自圈椅上下来。
足尖还未碰着绣花鞋上的缎面, 一抬眼,却望见谢钰长身立在鲛绡幔帐跟前, 身上只松松披了件冰蓝色的襕袍, 隐约可见里头素白色的中衣。
大抵是方自榻上起身。
房内银烛台上供着的红烛烈烈燃烧着,将他颀长的身影倒映在那随夜风拂动的鲛绡幔帐上, 也于他的面上投下一层又一层斑驳的光影, 令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折枝探出去趿鞋的莲足骤然顿住, 那张玉白的小脸随之渐渐染上绯意。颇有被人抓了现行的窘迫之感。
“哥哥——”她慌乱地轻轻唤了一声, 终是趿鞋自圈椅上下来,低垂着脸走到谢钰跟前,小声对谢钰道:“橘子顽皮,碰落了哥哥的藏书。不过折枝已拾起整理好了,哥哥看看可有错漏?”
谢钰垂眼看向她,微寒长指轻抬起她的下颌,语声淡淡,不辨喜怒:“妹妹可看过暗格里的东西了?”
折枝的心底骤然一跳,本能地想要否认,可又想起了自己方才对着橘子说过的话来,语声到了唇齿间便转了一转,只含糊地轻轻‘嗯’了一声。
继而,又慌忙抬眼去看谢钰的神情。
却见谢钰的面色寒白如凝霜雪。一双剔羽般长眉紧皱,连带着握着风灯的指骨都因用力而微显青白,似在竭力隐忍着痛意。
只是抵在她下颌上的长指却并未用什么力道,只是令人觉得微微寒凉。
折枝轻愣了一愣,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
方才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隔了个把时辰回来,便成了这样?
折枝略想一想,又试探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