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遂与萧霁一同往旁侧让开。还未来得及站稳,只一抬眼,却瞥见那车辕上坐着的正是泠崖。
一时间骇得不轻,将方才的犹豫与迷茫尽数抛在了身后,只近乎本能般地握住了萧霁的袖口,带着他一同藏进了不远处的暗巷里。
暗巷狭窄,折枝的后背都抵在冰凉老旧的墙皮上,却浑然不觉,只是屏息等着鸾铃声远去,这才敢放轻了声音与萧霁解释。
“方才是哥哥的马车。”
这个时辰在偏僻处看见,大抵是要赶在宵禁前出城,往别业里去。
萧霁的视线随之轻轻垂落,只是被幕离所阻隔,看不清小姑娘面上的神色。
却能看见,她那身莲红色的外裳在墙皮上蹭了不少醒目的白灰。自己却还浑然不觉。
萧霁从袖袋里拿出一方帕子,似想替她擦拭,但指尖将要停落在那对精致的蝴蝶骨上时,却缓缓停下,终于只是转手将帕子递与她,温声道:“这里的墙大多老旧,容易蹭上白灰,先擦擦吧。”
折枝这才回过神来,忙侧过身离那墙皮远了些,这才红着脸从袖袋里拿了自己的帕子出来,小声道:“是折枝莽撞了。”
萧霁便将帕子收回了袖袋中,只看着小姑娘渐渐将白灰掸净,轻声低语:“你很怕他。”
折枝拭着外裳的动作骤然停住。藏在幕离下的小脸转过一丝慌乱,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她与谢钰之间的关系,良久只是苍白地辩解道:“哥哥素日里古板守旧,不喜女儿家往街上乱跑。若是看见了,怕是要发脾气——”
萧霁安静地等她说完,方轻轻叹息:“折枝,你戴着幕离。”
折枝长睫轻颤,握着帕子的指尖骤然收紧,将上头绣着的红金鱼揉得发皱。
她确是心虚了。
怕谢钰看见为难她。
也怕谢钰看见后为难萧霁。
“折枝,你恨他吗?”
萧霁的语声轻轻响在上首,在这般冷僻的旧巷中听来,分外触动人心。
折枝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他。
萧霁的身量与谢钰一般高,在这样狭窄的暗巷里,贴面站着,便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眸底的神情。
折枝略想一想,轻轻摘下幕离来,仰头望向他。
漫天晚云下,萧霁面容如玉,眸底有淡淡的怜惜,似在看一支坠在泥沼里的花。
折枝抬起的羽睫轻颤了一颤,重新低下眼去,小声道:“若要说恨,也应当是哥哥恨折枝才对。”
“毕竟是折枝占了他的身份,使他离散在外,受尽冷眼与磋磨。”
他那身伤痕,还有那碗狗饭。诸般种种,皆是亏欠。
她对谢钰谈不上怨恨,只想等还清一切之后——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萧霁沉默稍顷,也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看着天际渐起的晚云温声道:“天色不早,我送你回去。”
-完-
◎谢钰当真没再遣人跟着她了。◎
待那日之后, 因铺子开张在即,折枝一连几日没能腾出空来。
又是与半夏紫珠一同将绣品清洗整理好,又是满城的去找合适的掌柜与伙计, 又是去了秋草那一趟,请了秋草的夫君过来做账房,近乎是忙得脚不沾地。
好容易一切准备停当,只等着五月初九往庙宇里进完香后开张的时候, 折枝这才终于松乏下来,搬了张美人榻, 往海棠树底下纳凉。
紫珠也将在井里冰了一整日的香瓜拿出来切了,放在白瓷碗里,插上银签递给折枝。
半夏则将洗好晾在一旁的五色丝线收了,放在一旁细细整理:“姑娘,过几日便是端午了。等奴婢将这些五色丝线编好, 我们沉香院里过端午的东西便算是准备妥当了。”
折枝讶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这么快便要端午了。”
她的语声低了下去, 隐隐有几分心虚:“那哥哥岂不是快十日没曾回府了?”
半夏略想了一想, 也道:“似乎自您那日里往北巷里过去后, 便再没回来过。”
折枝一愣,心底骤然起了几分慌乱。
那日在玉带河畔, 谢钰不会当真看见了她与先生同行罢?
她这般想着,再也歇不住, 忙自美人榻上坐起身来。却见一弯上弦月悬在中天, 早已经过了宵禁的时候,眼见着今夜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往别业里去了。
折枝只得不住地安慰自己——
当时她是戴着幕离的, 谢钰的马车也悬着车帘, 应当不会看见才对。
若是看见了, 谢钰只怕当时便要停马过来教训她, 哪里还等得到今日。
这般想着,折枝缓缓定下神来,趿鞋起身对半夏道:“半夏,你且将五色丝线匀给我一些。再将绣棚拿来,我得赶在端午前,将五色丝线编好,再给哥哥绣个香囊。”
半夏‘嗳’了一声,将手里的五色丝线选色泽鲜亮些的拿了过来,一壁跟着她往上房里走,一壁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