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商之道,首重为忠,其次曰诚。”不意那范永斗却正色道,“忠者,非家国天下也,乃衣食父母耳。”
“大清国待我甚厚,非粉身碎骨亦不能报之十之一二,岂可以种类别也?”
“信者,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譬如我应了汗王,开城迎接大清兵,哪怕千里迢迢、身死族灭,岂可改耶?”
那阿济格闻言一愣,顿时肃然起敬,连忙向范永斗致歉道:“是本王失言,还请肖山见谅!”
英武郡王阿济格虽然性子粗犷、鲁莽,但却也不是傻子。
他当然知晓如此吃里扒外的狗奴才,世间少有,天下难寻。
岂可因为两人口舌之争,反凉了他的耿耿“忠心”?
那范永斗眼见“主子”待自己甚厚,不由感激涕零,早把仅剩的半分良心抛之脑后,连忙回拜道:“千错万错,全是奴才的错,岂敢让主子致歉?”
“奴才的办法倒也简单,这介休县多商贾之人,其中大靳村王家、南靳屯冀家和北贾村侯家不下于奴才,家财万贯。”
“郡王要是能得其相助,不啻于得千军万马,何忧粮饷不足?”
“好!”阿济格闻言不由喝了一声,抚掌道,“如此便烦劳额附带领三千人,攻打灵石;着牛录额真满达尔汉带领五百人前去筹措粮草。”
“其他人且于本王自此歇息一晚,明天一早便去会一会那‘贼将’。”
“这……是!”那范永斗如何不知,只这阿济格一声令下,与自家齐名的王、冀、侯三家下场可想而知。
你说他假仁假义也好,你说他“大奸似忠,大佞似信”也罢,眼见和自己实力颇为相似的王、冀、侯三家覆灭就在眼前,难免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且不说扬古利如何,且说那阿济格下了军令,介休城早已经一片混乱。
而满达尔汉领了军令,连忙整顿人马,又从战马之中挑选几百匹体力较好的坐骑,这才在范永斗带领下出了介休城,直奔王、冀、侯三家。
“这王、冀、侯三家,其中以王氏最富,家在介休城南二十里!”出了介休城,那范永斗连忙用满语向满达尔汉问道。
“冀、侯两家则在城北,分别距离三十里、四十里不等。不知我们先去何处何家?”
“先宰肥的,后杀瘦,先去王氏!”满达尔汉不通汉话,亦用满语回道。
“好,大人这边走!”那范永斗连忙指了指方向,然后翻身上马为一干后金兵带路道。
那满达尔汉闻言也不言语,只是一声令下,麾下五百后金兵纷纷翻身上马,一路往南奔去。
而就在满达尔汉、范永斗一干人等上马之时,二十余里以外的王家大院,正有人猛烈地拍击着大门。
“乃格兰货,三更半夜鬼嚷个啥?”门子闻言不满的骂道。
“紧急要事,我要见老爷,我要见老爷!”那人听得有人应了,连忙大声喊道。
“好了,好了,晓得咯!”那门子连忙披着衣服把门打开,把来人迎到了院里。
“老爷,鞑子杀入介休城了,连咱家的茶铺都给抄了!”那人进了王家大院,见了王老爷连忙哭诉道。
原来这介休王家也非同一般,和范、冀、侯三家都是“旅蒙商”。
然而和改做后金生意的范家不同,王、冀、侯三家专做莫斯科圣彼得堡的茶叶生意。
这生意起于南靳屯冀家,他家于明嘉靖年间开拓了起于中国福建武夷山,终于莫斯科圣彼得堡的万里茶道。
这万里茶道全长一万四千公里,每年交易茶叶数万乃至数十万不等,非一家所能独吞。
故而这样的大家族无论组织还是情报,都远超一般传统家族。
那阿济格和范永斗虽然计划周详,哪料到王氏居然及时得到了消息。
“哦?”王家家主闻言不由一惊,连忙下令道,“赶快让小的们起来,闭了院门,拿了刀枪铳炮谨防万一!”
也怪当初山西义军入晋,一路劫掠烧杀,早让吃过亏的王氏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是,我这就去办!”那管家听了,连忙吆喝着喊人去了。
这王氏生意做这么大,自然也非同一般。
一路上运输茶叶,何止万里,所路过之处又是以劫掠成性著称的游牧之地,自然少不了护卫保护。
这王氏除了外雇的镖师以外,自然私下里打造兵器,恩养了一帮好手。
而王氏大院,别看叫作大院,其实却是一座堡中堡。
不但夯土的院墙高达两丈,进入院里的大门亦只有一处,四面亦皆挖有护城壕,而且就连院内的胡同,亦是成丁字形设计。
故而哪怕面对凶残的东虏,王老爷也有心守上一守。
“对了,再派几个人,分别通知冀家和侯家,另外选几个心腹好手,骑了快马向灵石、孝义的舜王兵求援!”王老爷又叮嘱道。
“老爷!”那王氏管家闻言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