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揽余的语气波澜不惊,却犹如狂浪到来之前的静默,费慎听出了一种平静的疯狂。
“但是现在,段家人一个都跑不了,维冈必须陪葬。”
鸟尽弓藏
遥迦离开一事,邵揽余基本成了默许的态度。
他知道费慎说得没错,不止是他,郁南镇其他存活下来的人,包括遥迦自己,都需要一个清楚的交代和事实真相。
况且以遥迦的性子,就算被强行带回了息川,最后多半也会想方设法逃走。
他不可能关着她一辈子。
既如此,不如放手让她去做,至少费慎安排了两个人跟着,必要时还能出手相救,总比一个人偷跑出去平白丢了性命来得好。
邵揽余不再为此多费心思,将注意力放去当前紧迫的局势上。
然而遥迦的事没能让他头疼多久,另一件令人不太舒服的麻烦,又接踵而至了。
两日后,柏苏剩后续赶来的两批援兵,尽数到达金润口。
至此,会晤算是全部完成,原本还算宽敞的军营里,肉眼可见地热闹拥挤起来,一部分人只能暂时去空旷的地带自行搭建营帐。
中将作为此次带队的指挥官,也立刻着手安排部署起来,息川政府那边盯得紧,他半分不敢耽搁懈怠。
趁着维冈军刚被击退,军中正气势低迷,一大早,中将便把几位带队管事的人员,叫到了一起开会。
其中也包括了邵揽余和费慎两人。
费慎本以为,此次会议应该会着重围绕作战策略和战力分布等,这些关键切入点展开讨论。
他近两日得空,闲着没事也大致想了想。
柏苏地貌大部分为平原,一马平川,整体易攻难守。
金润口又是交通枢纽,后面接壤着江南三座富城,是极为重要的一道屏障。
按照维冈前阵子那副架势,再加上有北图塔协助,段斯昂基本不会只打下几座城就收手,大概率还是冲着整个柏苏来的。
如此一来,战争的时限就会大幅度被延长,也意味着维冈后续的支援和补给,需要非常充足才行。
可若是段斯昂真的那么有自信,又何必要与叛乱组织北图塔合作呢?
说句不好听的,假如将来真的攻下了柏苏,胜利成果岂不是要与他人共享。
再者,这段时间炮火连天的战场上,除去一开始北图塔参与了,后面却始终不见人影,他们去哪了?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鲜为人知的一点。
维科苏之所以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平衡,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缘由,是因为叛乱组织横生,各政府担心他趁火打劫,不得不防。
而维冈由于地理位置因素,其边界紧邻的叛党不仅有北图塔,还有个忏摩。
只是忏摩困宥于小小的三瑞里,被其他三个组织打压,掀不起什么风浪,这才被众人忽视了过去。
而经过上一趟三瑞里之行,费慎心里再清楚不过,忏摩不能轻视,那个席未渊也绝对不是个助人为乐的冤大头。
毕竟那些所谓的“毒品”,迄今为止还没有个明确的结果,谁也不清楚席未渊会拿着那玩意去做些什么。
如此种种,费慎便想着在会议上,给那位中将指挥官提个醒。
只可惜事与愿违,这一次大会议,几位柏苏军委的政员醉翁之意不在酒。
参加会议的一共六人,指挥官、副军长、参谋官以及费慎和邵揽余,还有那位城防军少校。
起初大家分析着战争形势,你一言我一句,气氛还算融洽。
可后面说着说着,逐渐变了味。
费慎不过是提了一句建议,说最好不要太急躁冒进,防止后续补给跟不上,让北图塔的人钻了空子。
谁知副军长十分不给面子,当众呛声:“我们柏苏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插手。”
会议室霎时噤声,场面有些尴尬。
费慎不着痕迹一皱眉,不明白这位副军长脑子里哪根筋抽了,说得好好的,突然发什么疯。
但他并未生气,也不想发生争执,淡定自若道:“我只是提个建议,你也可以选择不听。”
参谋官笑着出声:“我还以为小陈中校看着年纪不大,会比我们这些老家伙更具冲劲呢,没想到在作战方式上,倒是十分稳重保守。”
费慎沿用了化名陈盛,在军营里大家一般喊他陈中校,这位参谋官却在前头加了个“小”字,三言两语便划分出了上下等级。
费慎没理会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单刀直入说:“我过来支援,仅仅是为了报答你们首领的恩情,没打算从此归属你们柏苏。要是愿意并肩作战,那就好言好语商量,要是不愿意,我不插手你们的事,你们也最好别干涉我。”
参谋官本就不太真诚的笑容一僵,慢慢淡下去,眼里的忌惮浮现而出。
对方如此盛气凌人,显然是没将在场各位放在眼里,再往深处想想,兴许是连柏苏政府都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