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水不会太刺激,柔和地化解了嗓子里那股皲裂的干燥感,声音总算能正常发出。
“……这是哪?”
费慎手脚动了动,一股极致的酸痛顿时爬满四肢关节,他抬手擦掉唇角水渍,目光寻到了床边人。
为了喂费慎喝水,邵揽余上半身微微倾斜,正与他是面对面的姿势。
他一看过去,两人刚好四目相对,近距离之下,眼神暴露得一清二楚。
邵揽余眼底盛着愉悦,似乎心情不错。
见费慎能开口说话了,他坐直身体,把水杯放去一边,十分镇定地吐出几个字。
“维科苏边境线。”
放个东西的功夫,费慎自食其力坐了起来,他握住包扎好的左小臂,似乎想拆开纱布看看。
邵揽余出声制止:“上午才缝合的,好不容易买到的针线,别浪费了。”
费慎停下动作,审视一般盯住他,听不出情绪道:“煞费苦心算计那么多,就是为了来这里?”
游轮爆炸一事,十有八九和邵揽余脱不开干系。
再结合跳海前那些情形,他大致能推断出,对方送来的饭菜里,多半是加了类似麻醉药的东西,否则自己不可能无故出现四肢无力、头脑发晕等症状。
尽管跳海后昏迷不醒,不清楚自己最后具体是怎么上岸、又如何来到这的,可用脚后跟也能猜出,邵揽余定然事先安排了人接应,应该是有小船只在附近海域等着捞人。
唯独有一点,费慎有些想不明白。
“既然打算用整条船的人铺路,为什么单独救我?”他索性问了出来。
“救”不单单是指把他从海里捞上岸,还有在游轮上,起火后玻璃窗炸开那一刻,邵揽余对他说的那句——去十二楼,沉船前会有人接应。
再加上先前特意归还武器的行为,令他不得不怀疑,眼前这位唯利是图的黑心军火商,是否还有进一步企图,比如再利用他做些别的什么。
邵揽余迎上费慎冷淡提防的视线,慢条斯理说:“或许你可以把它当成,是对一位优秀狙击手的特殊待遇。”
“换句话讲,”费慎自作主张,将这句话的潜在含义补充出来,“我这个受了伤的雇佣兵,在你眼里还有剩余的利用价值,对吗?”
闻及此话,邵揽余微一莞尔:“大名鼎鼎的k,怎么会这么没自信。”
话落,没有预兆一伸手,他轻轻扣住了费慎手腕。
费慎掌心微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软晶体被人放进来,只听邵揽余道:“东西还给你,多谢你替我挡掉了那些玻璃碎片。”
费慎目光随之下移,静静躺在手心的软晶体,是他的芯片通讯器。
自进入毒刺公司起,这块芯片就植入了体内,迄今为止一直跟着他。
然而他朝自己开了一枪,手臂多了个窟窿,芯片被人挖出来,中间有了裂痕,已然损坏失效了。
如此一来,自己和外界算是彻底失去了联系。
邵揽余神情看上去颇为满意,走出房间前,叮嘱了费慎一句:“好好休息,保存体力,两天后我们得离开这。”
费慎不搭理他,摸到枕边的玉玦,重新戴回了脖子上。
屋内恢复静默,窗外橘紫的夕阳很快消失于大地,被浓重的夜幕替代。
无人看得清的黑暗中,费慎背靠床头脏兮兮的墙面,享受似的阖上双眼,唇边划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清晨,费慎换上了床旁备好的衣物。
一套简单的白衣黑裤,一看便知是邵揽余的审美。
他拉开破破烂烂的房门,这房门昨晚被风吹得咋咋呼呼响了一宿,对睡眠质量做出了很大贡献。
若非他身上有伤,不能随意翻动,指不定那张粗糙搭出来的铁片床都撑不到天亮,晚上就能给翻塌了。
来到客厅,本以为自己是起得最早的,谁料邵揽余已经收拾得体,衣冠楚楚地坐在桌前吃早餐了。
看见费慎,他放下手中勺子,怪好心的问:“昨晚休息得如何?”
费慎几步上前,坐在对面的位置,口是心非说:“很好。”
“那就好,”邵揽余点头,一脸宽慰的表情,“昨天弄坏了那个房门,我还有些愧疚,没影响到你就行。”
“……”
费慎脸拉得老长:“你弄坏的?”
邵揽余表示遗憾:“是啊,赔了两百k,身上现金不多了。”
“今晚换房间,”费慎目不转睛盯着他,强调道,“我俩。”
邵揽余神色有点勉强:“你不是说没影响吗?”
费慎理直气壮改口:“有影响,影响很大,我睡不好觉,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赶不了路。”
他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模样,邵揽余话语微顿,无端笑了笑。
“那好吧。”
敲定好房间一事,费慎胃中感觉到了饿意,正巧一位老人端着碗吃的,步履蹒跚地从外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