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高氏的面,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顾氏。叫祖母不妥,叫其他的更不合适。
所幸高氏并不在乎这些,她只笑了笑:“没有见过,只听说是个美人儿。要不是美人,他也不会至死不忘……”
周暄低了头,没有接话。
“可能你长的很像她?所有的孙子孙女里,他最疼你,大概是因为你像极了她吧……”
“我……”
高氏却又笑:“好了,不管怎么样,总算是过去了,爱也好,恨也罢,我们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周暄迟疑了一下,问道:“祖母,恨祖父?”
“嗯?”高氏愣了愣,“我么?”她半眯着眼,去看天,良久才道,“大约是恨的罢。可若真要恨,我需要去恨的人太多了。恨当时的太后?是她许的婚。恨我的爹娘,恨谁呢……恨别人太累了。我累了一辈子,不想再累了……”
周暄心里酸涩,她有心劝劝高氏,却不知从何说起,半晌才道:“祖母,我们会对您好的……”
她想,高氏是没有错的,而且高氏还是父亲的养母。
高氏对周恕视如己出。周恕也对高氏尊敬异常,不亚于对忠勇侯。
轻轻摸了摸孙女的头发,高氏只幽幽叹了口气。
这些事情在她心里埋了太久太久,她和丈夫冷战了大半辈子,他先于她离开人世,或者说她熬死了他。
这场争斗,可以说是她赢了,可她却不见得有多开心。
她也是古稀老人了,她也没几年好活了。所谓的胜利果实,她享受不了多久。
不过,那些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倒是畅快了不少。
“我去念会儿经。”高氏说着扶着周暄的手站了起来,慢悠悠地往房间里走。然而刚行两步,她又停住了,轻声道,“或许他说的是对的……”
“啊?什么?”周暄下意识问道。
高氏却不再回答了,而是慢慢地向远处去了。
——她当然不会告诉周暄,此刻她想的是,其实真依了丈夫也不错,让他和顾惜月葬在一处。
但很快,她又否掉了这个念头,她是同意,可是别人未必会答允啊。
罢了罢了。
对于祖辈的恩怨纠葛,周暄虽然知晓了不少,可除了心中异样,对她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周家祖籍京城,周恕等人丁忧,也不必离京。所以对周暄而言,生活的变化不算很大。
时间一点点溜走,转眼又到了三月。这期间,高氏的身体不大好,有时会唤了周暄过府说话。
不过,更多时候,是高氏让周暄帮忙誊写经文,或是干脆让她给高氏念经。
高氏说,周暄的声音听着舒服。
高氏对周暄若有若无的看重,教周一柱心里不大自在。但是,近来,她因为祖父的去世而忧伤,又因为宋愈的远去而难过,倒没有心情搜寻周暄的麻烦。
而且她的母亲姜氏再度有孕。这一回,姜氏的反应很大,常常止不住呕吐,整个人瘦了一圈,瞧着格外憔悴。
侯府的事情,现如今多由她们姐妹商量着操持,实在是无法解决的事情,才会请教母亲或是祖母。
姜氏怀着周杲时,周一柱还小,虽然亲见,却没能体味母亲的辛苦。此番,看着母亲有孕后所受的罪,她或多或少,也有触动。
她之前因为宋愈的事情,跟母亲生了嫌隙。那时她不理解,甚至怨恨母亲,觉得母亲不通人情,千方百计不择手段,想要毁了女儿的幸福……
那时她真是恨极了母亲。有时恼得狠了,也曾恨恨地想,她没有母亲就好了……
如今亲眼看到了母亲的辛苦,她心里难免生出了愧疚之情。纵然她还是固执地认为母亲当初的做法是错的,但是不可否认,她对母亲的恨意消散了不少。
她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没有母亲,就没有她。也许母亲是做错了,但她可以试着去原谅母亲,原谅那个给了她血脉支撑的女人。
祖父去世了,她和姐姐不到十四岁,婚事都没有真正定下。等出了孝,再相看,再一点一点定,恐怕会有些迟了……
周一柱知道,母亲在和舅母商量,想让姐姐和表哥的亲事先私下定下来,等将来出了孝就挑明。
姐姐周一弦思慕姜家表哥多年,这一点,周一柱也是知道的。她真羡慕姐姐,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婚事顺心。可她呢?
周一柱猜测,母亲对她可能也是一样的心思。但她怎么会同意呢?她心里可只有宋公子啊!
小宋探花遭奸人陷害,被皇上赶到了江南。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他人在江南,想必泾阳侯不会随意里为他定下了亲事。而她又要为祖父守孝。
她想,也许这是天意,是个机会,是让她可以名正言顺地等小宋探花归来……
——至于那日在马车里,宋愈亲口对她说的话,被她刻意不去记起。
周一柱告诉自己,小宋探花是被周暄所迷惑,假以时日,他肯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