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暄应了一声,冲姜氏福一福身,陪母亲走了出去。
走出一步厅好远,杨氏犹不解气,口中兀自说道:“那当然是我们家的孩子,是我的亲孙子,难道你哥哥会骗我不成……”
周暄知晓母亲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并不用她出言宽慰,便只含笑听着。
杨氏心里明白,儿子儿媳直到孩子落地才报喜,是害怕有意外,也怕她担心。历来女人生产是一大难关,何况儿媳路氏的身子骨并不算顶好。她也不是没想过给儿子纳妾,教儿媳借腹生子。但她深知他们夫妇感情甚笃,且他们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这不,孙子不就来了么?
如今孙子出世,杨氏欢喜不已,又觉得自己的决定正确无比。姜氏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也就不留情面,专挑姜氏的痛处下手。
看姜氏不开心,她也就高兴了。
“再过一年,你哥哥任期就满了,这次最好能留京,咱们也能天天见你侄儿……”杨氏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不知不觉已经和女儿到了府外。她们母女俩干脆先上马车,在车上等周恕。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周恕就过来了。他直接掀帘上车,吩咐车夫驾车回去。
与他夫妻多年,纵然马车内光线黯淡,杨氏也一眼看出了他神色有异,她停住话头,问道:“老爷子说什么了?”
周恕看她们母女一眼,勉强一笑,温声说道:“没说什么,不过是说了官场的一些事儿,有些感慨罢了。”
他也不问她们母女为何早早地就在马车里等他,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老爷子给取了个名字,叫瑛。”
“周瑛,瑛哥儿……”杨氏念叨了一阵儿,撇了撇嘴,说道,“那就叫瑛哥儿吧!”她不大喜欢忠勇侯取的名字。按说,她孙儿该有更好的名儿才是。
名字是按族谱取的,周恕也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他瞧着自己的女儿,小小的,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想起忠勇侯方才在书房说的话。
忠勇侯说,他的三个孙女都到了该议亲的年岁,要他们谨慎些,切莫稀里糊涂地就给姑娘们订下亲事。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嫁的不好,兴许就成了怨偶,一生凄凉。
周恕自小生母不详,由嫡母养大,长大成人后方知自己生身母亲是谁。他对父亲的感情,还没有对嫡母高氏深厚。但今夜忠勇侯这一番话,却教他感慨良多。他盯着女儿瞧了好一会儿,心说,也不知将来是谁娶了她去,可会好好待她……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若在平时这个时辰,周暄恐怕已经去见周公了。但此时,她只得竭力支撑着,不让自己露出疲态来。她还不知道,她的父亲此刻正计较着她的终身大事。
好在侯府与尚书府离得极近,不一会儿就到了。周暄这才重新提起精神,回去休息。
本以为会一夜无梦,直到天亮。没想到,次日清晨,她竟是从睡梦中惊醒的。她醒来时,脸上湿漉漉的,连枕上都是泪痕。但是究竟梦到了什么,她却记不大清了,只恍惚觉得那梦很长很压抑很不快活。
因为有这个梦,她郁郁不乐了好一会儿,还是连翘喜气洋洋地跟她提起她刚出生的小侄子,她才又展露笑颜。
母亲杨氏挂念杭州那边,要派秦管事护送李妈妈前去照顾路氏和刚出生的周瑛,并捎带了各色东西。
周暄也兴致勃勃,将自己幼时喜欢的玩具收拾出来,想让秦管事一并捎给她小侄子,也算是她这姑姑的一点心意。
她亲自动手,连翘在一旁不停地问:“小姐,这个也给吗?”“还有这个、那个……”
连翘说的多是周暄的心头好,其中包括不少贵重之物。周暄点头:“给,都给……”
如此这般竟装了两只大箱子,周暄心道,可惜不能早知道侄儿出世,不然我这做姑姑的,肯定提前给他做两身衣裳。转念一想,要不,先赶做两个香包,叫秦管事带过去?
想法虽好,可惜杨氏催促得急,她香包还没做好,秦管事他们就上路了。周暄只得寄希望于下次。唯一给她安慰的是,她那两只大箱子,也要跟着秦管事去她侄儿见面了。
红叶寺里
杨氏近来意气风发,精神十足。她挑了个黄道吉日,带着女儿周暄前去红叶寺烧香还愿。
红叶寺的规模不大,并不能与京中灵禅寺相媲美。然而红叶寺有棵五百年的枫树,高大茂密。到了秋天,枫叶红了,远远望去,如同罩上了一层红云,云蒸霞蔚,甚是壮观。
故此,红叶寺秋季香客络绎不绝。而杨氏就是去年秋天在红叶寺许的愿。——虽然按时间推算,她许愿时儿媳路氏已有孕在身,并不能算作是佛祖的功劳,但杨氏还是愿意去拜谢一下佛祖,结结善缘。
驾车的仍是邢伯,不过换了一辆车。——也许是上次马车被撞的心理阴影还在,邢伯这一回速度放慢了不少。
等他们一行到红叶寺,已经接近午时了。
杨氏之前给红叶寺捐过香油钱,又是尚书夫人。一听说她来了,当即便有知客僧迎了上来热情招待,并为